袁弼端起茶杯,沉默了片刻。
“平阳?”他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丝略带嘲讽的弧度,“回去做什么?看吴太后和魏若白如何焦头烂额?还是对着空荡荡的帅府,做个有名无实的军帅?”
他抬眼,目光坦然地看向严星楚,“严帅,我打算去西南。”
“西南?”严星楚微微一怔。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意料。
“去找梁议朝。”袁弼语气平淡,“寒影军没了,我这把骨头,总得找个地方落脚。议朝……虽说脾气倔得跟牛一样,但重情重义。我与他相识近十年,交情算得上过命。如今他在西南和陈仲、全伏江搞那个什么自治盟约,风头正劲,地盘也够大。
我去他那里,讨碗饭吃,顺便……也看看这西南自治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他没有解释更深层的想法,比如对西夏朝廷的失望,或者想远离权力漩涡中心。
严星楚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袁弼与梁议朝,都是性情中人,一个务实灵活,一个果敢倔强,脾性相投,在当年大夏朝就多有惺惺相惜之意。
袁弼此去,与其说是投奔,不如说是老友相聚,顺带观察时局。
“梁帅处……倒是好去处。”严星楚点头,“以袁帅之能,西南必能添一强援。只是……”他顿了顿,“你带去的人手是否少了?”
袁弼笑了笑:“寒影军……只剩下三千兄弟了。”
他看向严星楚,眼神清澈,“严帅,这些人,我交给你了。”
严星楚又是一愣,完全没料到袁弼会如此安排。
寒影军虽然残了,但这三千人是经历过关襄血战的百战老兵,是极其宝贵的战力!
袁弼竟舍得拱手相让?
“袁帅,这……”严星楚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袁弼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别多想。我此去西南,不为争权夺利。带着这三千人,不多不少,反而容易让人多想,也让议朝难做。我孤身一人去,就是个闲散老兵,图个自在。带着兵去?那味道就变了。”
他语气平淡,却透着看透世事的豁达,“严帅你治军严谨,赏罚分明,北境根基渐稳,正是用人之际。这三千兄弟跟着你,比跟着我强,也比跟我去西南当个尴尬的‘客军’强。”
他看着严星楚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补充道:“不用特殊照顾他们。就当他们是你鹰扬军新招的兵,该怎么练,怎么用,一视同仁。寒影军的番号……已成过往,就让它留在关襄城下吧。”
严星楚心头震动。
袁弼此举,是彻底斩断了自己的后路,也给了他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和一份精锐的兵力。
这份胸襟,让他肃然起敬。
“袁帅放心!”严星楚站起身,郑重抱拳,“这三千兄弟,星楚必视如己出,与鹰扬军同袍一视同仁!寒影军之名虽逝,其魂必在北境鹰扬军中长存!”
袁弼欣慰地点点头,也站起身:“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严星楚似乎想到什么,问道:“那……是否需向平阳递个信,禀明我的去向?”
袁弼轻轻一叹,摇了摇头:“不必了。吴太后如今自顾不暇。我这没了兵权的‘前军帅’,在她眼里怕是连鸡肋都不如。再去封信,徒增尴尬,也给议朝和西南那边添麻烦。就这样吧,无声无息地走,挺好。”
三天后,归宁城西门。
三千名寒影军老兵整齐列队,他们换上了鹰扬军的制式皮甲,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的老帅。有不舍,有迷茫,也有一丝对新起点的期冀。
袁弼只带了几名贴身的老亲兵,换上了一身旧袍,腰间挂着一柄长刀,再无半点军帅的威仪,倒像个远行的老卒。
他走到队列前,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又沧桑的脸,没有长篇大论的告别,只是沉声道:“弟兄们!从今日起,你们就是鹰扬军的人了!
严大帅治军严明,赏罚公道,北境根基稳固,前程远大!跟着严大帅,好好干!莫要堕了咱们寒影军当年死守关襄的名头!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是!大帅!”三千老兵齐声嘶吼,带着诀别的悲壮与对老帅最后的承诺。
袁弼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走向严星楚。
严星楚看着这位卸下戎装、即将远行的老将,心中感慨万千。
他上前一步,用力握住袁弼的手:“袁帅,一路保重!西南路远,多加小心。若在西南……不如意,鹰扬军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北境永远有你袁弼一席之地!”
袁弼眼中似有微光闪动,他用力回握了一下严星楚的手,声音低沉:“严帅,珍重!后会有期!”
说罢,不再留恋,翻身上马,带着两名亲兵,向着西南方向,策马而去。
严星楚望着几人越来越小的背影消失在官道尽头,久久不语。
他挥了挥手,将那三千名眼中含泪、神情肃穆的寒影军老兵带入了归宁城。
送走袁弼的当日,严星楚也起程返回隆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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