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鳞渊境深处建木根系下无声流淌的暗河,悄然带走了云归程两岁生日宴上那场啼笑皆非的闹剧,也沉淀下几分成长的痕迹。
镜流那方位于罗浮僻静处的小院,再一次成了云归程临时的港湾。
青石板铺就的庭院,角落栽着几丛不畏寒暑的剑兰,常年散发着清冽微苦的气息。院墙不高,却仿佛一道无形的壁垒,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罗浮当代剑首的威名,便是最坚固的盾牌。
那些曾心怀叵测的龙师们,无论是对幼崽抱有强硬掠夺念头的激进派,还是相对温和、只敢远远观望的好奇派,都识趣地收敛了爪牙,不敢在镜流清冷的剑意笼罩之地造次。
三岁的云归程,已经褪去了许多婴孩的懵懂。
他像一株汲取了足够养分的小苗,开始伸展枝叶。
走路不再摇摇晃晃,小短腿迈得虽不快,却已相当稳当。
最让大人们“欣慰”的,是他终于可以自己握着小勺子,颤巍巍地尝试喂饱自己了。
午饭时分,小院石桌上摆着简单的餐食。
云归程穿着素净的小袍子,端端正正地坐在特制的高脚椅上,小脸绷得紧紧的,全神贯注地对付着面前一碗软糯的米粥。
他胖乎乎的小手紧紧攥着银勺的短柄,如同握着景元那柄石火梦身,眼神专注得仿佛学着应星的样子在破解最精密的机括。
勺子艰难地探入碗中,舀起满满一勺,颤巍巍地抬起。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旁边,景元一手支着下巴,看似漫不经心,淡金色的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勺子的轨迹,嘴角可疑地微微抽动。
镜流端坐一旁,姿态永远如剑般笔直,慢条斯理地用着饭,眼角的余光却同样锁定了那小小的手臂。
丹枫坐在对面,面前的食物几乎未动,目光沉静地落在幼崽身上,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叩击。
勺子抬升,越过碗沿,目标——那努力张开、露出几颗小米牙的小嘴。
近了,更近了……然后,在距离嘴唇还有一寸的地方,那只努力的小手不知是力竭还是方向微偏,银亮的勺子连同上面晶莹的米粒,以一种精准而诡异的弧线,“噗”地一下,稳稳地杵在了小家伙圆润的鼻尖上。
米粒粘在鼻头,温热的粥糊顺着小巧的鼻梁缓缓滑下,留下一条滑稽的白痕。
“……”
景元猛地扭过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喉咙里发出“吭哧吭哧”的憋笑声,那张俊脸憋得通红,连头上的小团雀都惊得飞起来,在他乱糟糟的白发上跳了几下。
镜流的动作顿住了,她缓缓放下筷子,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冰雪之色,只是那双淡红的眼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无奈。
她默默拿起手边干净的软巾,探身过去,动作精准而轻柔地擦掉云归程鼻子上的“战利品”,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既擦干净了,又没弄疼他。
龙尊应该拿小本子记录才是。
云归程茫然地眨巴着大眼睛,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鼻尖凉凉的、痒痒的。
他下意识地伸出小舌头想舔,结果只舔到了空气。
一直沉默看着的丹枫,这时才像是确认了某种“安全”信号。
他收回目光,视线落在云归程脖子上那个被衣服半掩着的、由无数细密淡青鳞片组成的龙蛋形护符上。
护符中央镶嵌的米粒大小的晶石,正散发着极其柔和的微光。
丹枫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探查能量波动,轻轻拂过护符表面,确认其防护阵列运转如常。
这是他每次见面近乎本能的动作。
自从上次龙师的事情他便时常习惯于检查云归程身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
他担心龙师趁他们不在对这个脆弱的幼崽做什么。
这细微的动作却被云归程敏锐地捕捉到了。
小家伙立刻忘记了鼻尖的尴尬,小爪子“啪”地一下捂住自己的小口袋。
这里面藏着一小块白珩偷偷塞给他的、用漂亮糖纸包着的饴糖。
但是丹枫坏坏,不给他吃……
他警惕地看着丹枫伸过来的手,小嘴一瘪,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委屈,奶声奶气地控诉
“丹枫,糖糖,我的。”
显然,他把龙尊大人检查护符的严肃动作,当成了要抢他宝贝糖果的“恶劣行径”。
丹枫伸出的手指僵在半空,指尖那缕微弱的探查波动瞬间消散。
他那张万年冰封般的俊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青碧色的眼瞳里清晰地映出幼崽控诉的小脸,还有一丝……茫然无措。
仿佛在无声地询问:本尊……看起来很像抢小孩糖的吗?
“噗哈哈哈——”白珩再也忍不住,彻底破功,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整个人笑得东倒西歪,差点从石凳上滑下去。
镜流擦完云归程的小鼻子,默默将软巾叠好放回原处,目光扫过丹枫僵住的手指和幼崽护食的小模样,那冰雪雕琢般的唇角,极其罕见地向上牵动了一个微小的弧度,似乎看到高高在上的龙尊大人吃瘪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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