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邯郸·龙台宫偏殿 - 朝会后)**
沉重的朝会终于结束。龙台宫正殿内弥漫着尚未散尽的肃杀与压抑,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赵雍那声震梁宇的咆哮和浓烈的血腥气。朝臣们如同受惊的鸟雀,低垂着头,脚步匆匆地鱼贯而出,无人敢高声言语,更无人敢去看王座上那位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君王。
赵雍依旧穿着那件染血的玄色常服,没有更换。他屏退了所有侍从,只留下心腹宦者令守在紧闭的殿门外。偌大的偏殿内,只剩下他,以及被单独召见的**肥义**。
肥义一身深紫朝服,面色凝重如铁。他刚刚亲身经历了那场风暴——公子鄢遇刺垂危的消息如同惊雷炸响朝堂,赵穆一党虽未明言,但那隐藏在恭敬下的幸灾乐祸与步步紧逼(借口国本动摇,要求立刻立储,并暗示应由“德高望重”的宗室重臣监国),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心头。赵雍强撑着应对,以雷霆手段压下所有异议,下令彻查兰池宫案,其威势不减,但肥义清晰地看到了君王龙袍袖口下微微颤抖的手,和眼底深处那抹被绝望与暴怒噬咬出的血丝。
“肥卿…” 赵雍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着枯木。他背对着肥者义,面朝着殿内巨大的赵国疆域图,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佝偻孤寂。“都…听见了?”
“臣…听见了。” 肥义深深一躬,声音沉重。他知道君王问的不是朝堂上的唇枪舌剑,而是那声撕心裂肺的“鄢儿”,是那喷溅在御案上的刺目鲜血。
赵雍缓缓转过身。肥义心头一凛。短短一个时辰,君王的脸颊竟已深深凹陷下去,眼窝青黑,那喷溅在衣襟和下颌的血迹虽已干涸发暗,却更衬得他脸色灰败如纸。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是支撑他尚未倒下的唯一支柱。
“鄢儿…废了。” 赵雍的嘴唇哆嗦着,吐出这四个字,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钧,砸在空旷的大殿里,发出无声的回响。“太医令拼尽全力…也只能保他…拖些时日…那毒…歹毒…” 他猛地闭上眼,身体晃了晃,肥义下意识想上前搀扶,却被他抬手制止。
再睁眼时,那疯狂的光芒被一种更深沉、更决绝的痛苦取代。
“孤…只有这一个孩子了。” 赵雍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和不容置疑的坚决,他死死盯着肥义,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章儿!孤的章儿!**”
肥义心头巨震,瞬间明白了君王的用意。
“无论!无论他身体如何!” 赵雍猛地向前一步,双手死死抓住肥义的肩膀,力道之大让肥义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感到骨骼生疼。君王的气息喷在他脸上,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濒死野兽般的灼热,“无论楼烦的巫医说他能活三年还是三天!立刻!马上!”
赵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
“**肥义!** 你亲自去!带上孤最精锐的‘龙骧卫’!快马加鞭!去楼烦圣山!找到他!把他给孤带回来!**立刻带他回来!**”
他抓着肥义肩膀的手剧烈颤抖着,眼神里交织着巨大的恐惧和最后的希望:
“鄢儿…撑不了多久了…孤…孤的时间…也…不多了…”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松开肥义,用染血的袖口死死捂住嘴,指缝间再次渗出暗红的血丝,声音破碎不堪,“在孤闭眼之前…孤要见到他…孤要…亲手把他…扶上那个位置…孤要…看着他…穿着赵国的太子冕服…”
赵雍喘息着,身体摇摇欲坠,却依旧死死盯着肥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抠出来:
“告诉章儿…赵国…是他的!他爹…等他回来!**速去!不惜一切代价!把他带回来!**”
**(赵国·楼烦王庭外围营地 - 清晨 - 无名视角)**
草原的晨光带着熟悉的清冽,泼洒在无垠的绿毯上。露珠在草尖滚动,折射着碎金。身下机关兽沉重而规律的蹄声,踏在松软的泥土上,带着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节奏。远处,王庭方向升起的炊烟笔直如柱,昭示着又一个平静的清晨。
*「啊——!又是这该死的、美得让人心慌的草原日出!」* 灰烬那惫懒又带着点烦躁的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像生锈的齿轮在磨牙,「半年了!667!整整半年!我们在这鸟不拉屎……哦,鸟倒是挺多的地方,当牛做马!修破铜烂铁,算牛羊皮账,还得给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太婆(大祭司)打下手!老子是焚尽万物的灰烬!不是保姆!不是账房!更不是神棍学徒!」
我没搭理它的抱怨,目光扫过前方。公子章正对着一个木桩练习发力,动作流畅而有力,汗水在他麦色的皮肤上划出亮线。曾经形销骨立的身体如今蕴藏着蓬勃的力量感,深眼窝里的灰暗被一种新生的锐利取代。这变化,是草原的风,是纳兰摔跤的“教导”,更是星若持续不断、小心翼翼用星辉温养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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