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五年正月十五,庐州城外。
雪化了,淝河的水涨得哗哗响,河岸边的柳枝抽出了新芽,像串串嫩绿的耳坠。岳云立在点将台上,望着三千背嵬军正在校场演练——他们的新铠甲是用庐州义仓的旧铁打的,枪杆上的红绸换成了百姓送的蜀锦,每面旗子都绣着“精忠”二字,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锦缎都鲜亮。
“将军!”周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裹着件青布斗篷,发间仍插着那支褪色的银簪,手里捧着个粗陶碗,“王阿婆熬了红枣粥,说要给您暖身子。”
岳云接过碗,粥香混着梅香扑面而来。他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周南唇边:“你也喝。”
周南的脸微微一红,却没躲开。她的指尖触到碗沿,突然轻声道:“昨日义社的人在城门口贴了新揭帖,说‘岳家军要征粮百万石,不交者斩’——”
“谁贴的?”岳云的声音冷下来。
“城南的刘屠户。”周南从袖中抖出张皱巴巴的纸,“他儿子在伪齐当差,前日送信来说,金兀术在淮西囤了二十万石粮,要等咱们北伐时断咱们的后路。”
“好个刘屠户!”牛皋拍着板斧冲过来,“俺老牛这就去把他儿子捆来!”
“慢着。”赵桓掀帘进来,手里拎着串糖葫芦,“刘屠户家的情况,朕让人查过了。他媳妇去年染了时疫,是义社的郎中医好的;他小儿子偷米被抓,是王阿婆替他求的情。”他剥了颗糖葫芦塞进周南手里,“百姓的眼睛是亮的,谁要是敢当奸细,不用咱们动手,他自己就先被唾沫星子淹死。”
正月二十,庐州军器监。
炉火烧得正旺,铁水在坩埚里翻涌,溅起的火星像撒落的星子。陈老匠举着铁锤,“叮叮当当”地敲着新铸的火铳——这是韩世忠从海外学来的“神火飞鸦”,能喷出半里远的毒烟。
“老匠,这铳能行?”张宪蹲在旁边,看着铁匠往铳管里填火药。
“咋不行?”陈老匠把铁铳往地上一磕,“当年岳帅北伐时,咱们的‘猛火油柜’能烧穿金军的铁浮屠;如今这‘神火飞鸦’,能让金狗的铁鹞子变成烤鹌鹑!”他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俺听说义社的人在偷偷往金军粮草里掺石灰——”
“啥?”张宪的板斧“当啷”落地。
“嘘!”陈老匠指了指窗外。
窗外走过几个穿青衫的身影,为首的是个戴方巾的书生,怀里抱着个木匣。周南从阴影里钻出来,手里攥着块碎布——正是那书生方巾上掉的穗子。
“这是伪齐‘山河寨’的暗号。”她将碎布递给岳云,“刘豫的残部藏在庐州北山的‘鬼哭峡’,说要等金兀术的粮船到了,就放火烧咱们的粮道。”
岳云捏紧碎布,指节发白。他想起父亲密信里的话:“北伐之路,步步荆棘。”
“传朕旨意!”赵桓抽出山河剑,指向军器监的火铳架,“朕要亲率五千禁军,夜袭鬼哭峡!牛伯带背嵬军从正面压阵,张宪的水师在淮河设伏——”他的目光扫过校场上的士兵,“告诉百姓,今日咱们要护的,不只是粮道,是北伐的路!”
二月初三,子时三刻。
鬼哭峡的风卷着松涛声,像鬼在哭。金兀术的粮船停在峡口,船帆上“王”字被火把照得发红。刘豫的残部躲在崖顶,举着火把往峡里扔火把——他们要在宋军粮船经过时,点燃预先埋下的火药。
“动手!”
一声断喝惊破夜雾。岳云带着背嵬军从崖后杀出,沥泉枪上的红绸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一枪挑飞个举火把的金兵,枪尖顺势划开对方的喉咙,血溅在崖壁上,像朵绽开的红梅。
“岳将军!”周南从另一侧杀来,手中的剑舞得密不透风,“刘豫在崖顶!”
岳云抬头,正见刘豫裹着金缕衣站在崖边,手里举着个火药包。他的身后跟着几十个金兵,正往火药包上倒桐油。
“刘豫!”岳云大喝一声,“你烧的是百姓的粮,断的是中原的根!”
刘豫的火把“啪嗒”落地。他望着崖下的宋军——火把连成星河,照见士兵们冻得通红的脸,照见他们铠甲下露出的旧棉袄,照见最前排的王阿婆举着热粥,给伤员喂到嘴边。
“降……降!”刘豫突然跪在地上,哭嚎道,“我愿降!求将军饶我全家!”
岳云的枪尖抵住他眉心:“降?你烧庐州的房,杀庐州的百姓,降什么?”
“我……我是被逼的!”刘豫哭着扯下金缕衣,“金狗说,只要我当傀儡,就给我三座庄子……”
“住口!”赵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站在崖顶,山河剑斜指刘豫,“你当宋人都是傻子?伪齐的签军里,有一半是中原百姓。你烧他们的房,他们便烧你的旗;你杀他们的爹娘,他们便杀你的将——”他抽出腰间的“靖难”玉牌,“今日,朕要你看着,这玉牌上的‘靖难’二字,是如何平了你的‘乱’。”
刘豫的哭嚎戛然而止。他望着赵桓手中的玉牌,突然想起昨夜金兀术说的话:“宋狗的皇帝,比咱们金国的狼主更狠——他们连百姓的心都算计到了。”
“来人!”赵桓挥了挥手,“将刘豫押往临安,交三法司审问。其伪齐残部,愿降者编入背嵬军,愿走者发盘缠——”他顿了顿,“但凡再犯中原者,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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