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难行在,腊月初八。
第一场冬雪覆盖了汴梁城,皇宫的飞檐斗拱上积了层薄霜。赵桓披着玄色狐裘站在梅园里,指尖拂过一枝含苞的红梅。身后传来踏碎积雪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
"陛下,西夏使团今晨启程了。"李纲的声音带着疲惫,"按您的旨意,赐了二十坛御酒,百匹蜀锦。"
"嗯。"赵桓掐断那枝梅苞,"仁多保忠那边有动静吗?"
韩世忠从李纲身后转出,胡须上还挂着冰碴:"刚接到潼关急报,西夏铁鹞子军后撤三十里,但营寨未拆。"他压低声音,"蹊跷的是,斥候发现军中有金国式样的辎重车。"
梅枝在赵桓指间断成两截。
"秦桧呢?"
李纲与韩世忠对视一眼:"秦副承旨告病三日了,说是感染风寒。"
秦府书房,地龙烧得极暖。
秦桧裹着厚裘坐在案前,面前摊着幅北疆地图。他指尖从萧关滑到兴庆府,又点到金国中都,画出一个三角。
"仁多保忠、完颜宗翰、小梁后……"他轻声自语,"这局棋,倒是越下越有意思了。"
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叩门声。王安引进来个商贾打扮的汉子,那人摘下皮帽,赫然是皇城司安插在西夏的暗桩"夜枭"!
"大人,兴庆府有变!"夜枭从鞋底抽出密信,"小梁后三日前呕血昏迷,太子党趁机夺了禁军兵符。仁多保忠连夜回师,却在灵州遭伏击!"
秦桧猛地坐直:"谁伏击他?"
"打着'清君侧'旗号的铁鹞子叛军,但……"夜枭咽了口唾沫,"有人看见叛军用的箭簇是金国制式。"
烛火噼啪一跳。秦桧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沾了丝血迹。他摆摆手示意王安带人下去,独自对着地图出神。
窗外风雪渐急,一片雪花穿过窗缝,落在地图上金国的位置,很快融化成水渍。
同一时刻,临安城郊别院。
赵构正在赏雪煮茶,屏风后转出个戴青铜面具的黑衣人:"王爷,汴梁来讯,张俊下狱了。"
茶勺在盏沿轻轻一磕。
"可惜了。"赵构叹气,"薛记钱庄的账簿处理干净了吗?"
"已按您的吩咐,留了指向泉州海商的线索。"
"不够。"赵构蘸着茶水在案上写了个"秦"字,"让咱们在枢密院的人,给秦会之再添把火。"
黑衣人领命欲退,又被叫住。
"告诉完颜宗翰,他要的潼关布防图,得加价。"赵构吹散茶沫,"用辽东的'雪参'来换。"
腊月十五,暴雪封路。
秦桧拖着病体入宫时,垂拱殿内正在争执。韩世忠的嗓门震得梁上落灰:"……潼关外又增兵三万!仁多保忠分明是诈退!"
李纲则指着案上奏章:"西夏国书称太子已擒获谋害小梁后的奸臣,请我朝交出同谋张俊……"
"都闭嘴。"赵桓一开口,殿内霎时寂静。他看向刚进殿的秦桧:"秦卿病好了?"
秦桧刚要行礼,突然又是一阵咳。赵桓示意黄门赐座,直接问道:"你怎么看西夏索要张俊之事?"
"臣以为,该给。"秦桧语出惊人,"不过要给活的、能说话的张俊。"他苍白的脸上浮起丝笑意,"仁多保忠既然敢要人,想必准备好了'证词',我们何不听听他要指认谁?"
韩世忠瞪大眼睛:"你是说……"
"微臣什么也没说。"秦桧低头掩唇轻咳,"只是近日查到件趣事——薛记钱庄的黄金,熔铸时有掺辽东砂金的手法。"
赵桓眼神陡然锐利。辽东,是金国的地盘。
当夜,秦府书房潜入个不速之客。
秦桧似乎早有预料,连头都没抬:"康王府的夜行客,总喜欢走西墙第三块松动的砖。"
黑衣人摘下面具,露出张年轻锐气的脸:"秦大人好手段,故意在账簿留线索引我来?"
"不。"秦桧终于抬眼,"我是好奇,赵构许了你什么,让你甘愿冒险来杀我?"
剑光乍起!
却在离咽喉三寸处僵住——黑衣人惊愕发现自己的手不听使唤了。
"地龙里添了'千日醉',对不住。"秦桧从案下取出个瓷瓶,"解药可以给你,只要你带句话给康王。"
"什么话?"
"告诉他,完颜宗翰给的雪参……有毒。"
瓷瓶咕噜噜滚到黑衣人脚边。窗外风雪呼啸,更漏声仿佛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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