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鬼愁涧。
名副其实。两侧千仞绝壁如同被巨斧劈开,仰头仅见一线惨淡天光,谷底幽暗深邃,终年弥漫着冰冷刺骨、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涧水在巨石间奔涌咆哮,发出沉闷如鬼哭的轰鸣。这里是生命的禁区,连最矫健的岩羊也避之不及。
此刻,在涧壁中段一处鹰嘴般突出的嶙峋巨岩之上,三个身影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岩石缝隙,与阴影融为一体。正是韩二麾下的“山魈”李七和他挑选的两名攀援好手。他们身上涂抹着混合泥灰与草汁的伪装,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浓雾翻滚的涧底,以及对面崖壁上那片被巨大藤蔓覆盖的区域——西夏信使垂绳的联络点。
时间在死寂与涧水的轰鸣中缓慢流逝,冰冷刺骨。李七的手紧握着一张漆黑如墨、弦如牛筋的强弓,弓身缠着防滑的葛布。三支箭簇泛着幽蓝光泽的毒箭,静静搭在弦旁。他的呼吸几乎停止,全身的精气神都凝聚在双眼和搭箭的手指上。官家的计策,韩头领的托付,父亲的仇恨,大宋的希望…千钧重担,系于他这无声的一箭。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对面崖壁的浓密藤蔓,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涧水声掩盖的摩擦声!
李七的瞳孔骤然收缩!来了!
只见几根粗壮的藤蔓被缓缓拨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紧接着,一根末端系着沉重石块的绳索,悄无声息地垂落下来,精准地落向涧底一处相对平坦的石台。绳索垂落停止后,片刻,一个身影敏捷地缘绳而下。此人身材矮壮,动作矫健如猿猴,落地无声,身着紧束的深色劲装,外罩一件不起眼的灰褐色斗篷,但李七锐利的目光瞬间捕捉到斗篷下摆一闪而过的、西夏“铁鹞子”特有的铁甲鳞片边缘!
西夏信使!他警惕地环顾四周,浓雾是最好的掩护。他解下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的密封皮囊,准备放在石台上约定的位置。
就是此刻!
李七眼中杀机爆射!搭箭,开弓!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却无声无息!强弓在他手中被拉成满月,弓弦紧绷如死神的低语!
“嘣——!”
一声细微到极致的弓弦震响,瞬间被涧水的轰鸣吞没!
那支淬毒的蓝光箭矢,如同黑暗中索命的幽灵,撕裂浓雾,精准无比地没入了西夏信使毫无防备的后颈!
信使身体猛地一僵,连哼都未哼一声,眼中的惊愕瞬间化为死灰,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石台上。手中的皮囊滚落一旁。
一击毙命!
李七没有丝毫停顿,如同最精密的机械,第二支毒箭已闪电般离弦!目标是那根垂落的绳索上方,藤蔓缝隙中隐约可见的、负责接应放绳的身影!
“噗!”又是一声微不可查的闷响!藤蔓缝隙中传来一声短促的、被扼住喉咙般的呜咽,随即是重物坠落撞击崖壁的闷响!上面的接应者,也被解决!
干净!利落!如同鬼魅!
“快!”李七对身后两人低喝一声,声音沙哑而急促。三人如同灵猿般,利用早已固定好的绳索,迅速而无声地从藏身的鹰嘴岩滑降到涧底石台。
李七迅速检查了西夏信使的尸体,确认死亡。他一把抓起那个沉甸甸的密封皮囊,入手冰凉,上面烙着一个奇特的火焰飞鹰徽记——正是西夏一品堂的密印!他看也不看,直接将皮囊塞入怀中。然后,他捡起信使掉落的联络火把——一种特制的、可调节光亮的牛角罩灯。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最关键也是最凶险的一步来了!
他走到西夏人垂绳的位置,模仿着之前观察到的信号节奏,用牛角罩灯朝着对面影枭临时营地方向,连续发出了三明两暗的光信号——正是之前黑衣卫发出的联络方式!
信号发出,涧底重归死寂,只有水声轰鸣。李七的心跳如同擂鼓,几乎要撞出胸膛。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息都如同煎熬。他身后的两名同伴紧握武器,手心全是冷汗。
终于!对面浓雾笼罩的崖壁上,传来了回应!同样的光信号,三明两暗!紧接着,一道人影出现在崖边,正是之前那队精锐黑衣卫的头目!他警惕地向下张望,用生硬的党项语喝问:“口令!‘黑山’!”
李七心头一紧!果然有口令!他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用流利而带着一丝西北口音的党项语,模仿着西夏铁鹞子应有的倨傲语气,向上喊道:“白水!皮囊在此!速报影枭大人,‘鹰巢’生变,鹞鹰(指西夏方面)有令:计划提前!需影枭大人即刻携‘重宝’,按‘玄蛇’密道,速至此处!由我等铁骑护送入兴庆府!事态紧急,不得延误!”
他刻意将“重宝”和“铁骑护送入兴庆府”加重了语气,并将皮囊高高举起,让对方能看到那清晰的火焰飞鹰徽记。
崖上的黑衣卫头目显然看到了皮囊上的徽记,听到“重宝”和“兴庆府”,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贪婪与激动!但他并未完全丧失警惕,厉声道:“信使何在?为何只你一人?需当面验看皮囊内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