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古道,西风烈。
一辆蒙着厚厚灰布、毫不起眼的骡车在崎岖山路上颠簸前行。车辕上,一个面容普通到毫无记忆点的中年车夫,眼神却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险峻的山峦。车帘低垂,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车内,光线昏暗。赵桓蜷缩在角落,小小的身体裹在一件过于宽大的粗布衣袍里,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沁着细密的冷汗。脖颈后衣领下,那块冰冷的金属凸起物如同跗骨之蛆,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每一次颠簸,都牵动着那里的神经,带来一阵阵针扎似的锐痛。
他闭着眼,似乎在昏睡,但紧握在袖中的拳头,指节却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穿越者的灵魂在少年帝王的躯壳里疯狂运转,如同高速旋转的齿轮,冰冷地分析着绝境:
*方向:西。潼关?不,太近了。是川蜀!李邦彦背后那“主上”的巢穴,必然在蜀道天险之后!*
*挟持者:黑衣人。身手诡谲,非普通死士。那铃声…那植入物…是某种控制神经的邪术?还是…更超前的机关?*
*机会:破虏之日,铃毁之时!宗泽…他看懂了吗?密旨…发出去了吗?潼关的粮,川蜀的盐茶…是我唯一的筹码!*
“叮铃……”
一声极其轻微、冰冷刺耳的铃声,毫无征兆地在逼仄的车厢内响起。如同无形的冰针刺入骨髓!
赵桓的身体猛地一僵!脖颈后的异物瞬间变得滚烫!一股强烈的、不属于他自己的、想要完全顺从的指令,如同毒液般顺着脊柱疯狂蔓延!他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瞬间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用剧痛对抗着那邪异的控制!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猛地掀开一条缝隙。黑衣人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出现在缝隙后,冰冷的蛇瞳死死盯着赵桓挣扎扭曲的脸庞,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
“小东西,骨头还挺硬?” 黑衣人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非人的嘶哑,“省点力气。到了‘圣坛’,有的是法子让你乖乖听话。” 他手腕再次一抖!
“叮铃铃——!!!”
更急促、更刺耳的铃声爆发!
“呃——!” 赵桓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起来!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那铃声彻底掐灭!他只能死死攥住袖中那枚早已被他磨得锋利的、从龙袍上扯下的金质盘扣,冰冷的金属棱角深深刺入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清明。
黑衣人满意地看着小皇帝痛苦蜷缩的模样,放下车帘。骡车碾过一块山石,剧烈颠簸,车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继续向着西边那云雾缭绕、如同巨兽蛰伏的连绵群山驶去。群山之后,便是蜀道,便是金军铁蹄也难以踏足的川蜀腹地,亦是那衔尾蛇“主上”经营多年的巢穴所在。
赵桓在剧烈的颠簸和邪铃的折磨中,艰难地睁开一丝眼缝。透过车帘晃动的微小缝隙,他死死盯着车外飞速掠过的、指向西南方向的简陋路标。潼关已被远远抛在身后,下一个重镇……是兴元府(汉中)!入川的门户!
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沾血的齿间挤出几个只有自己能听见的破碎音节:
**“汉…中…截…”**
---
**南薰门·血肉磨盘**
“轰——!!!”
又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在瓮城缺口边缘响起!碎石混合着残肢断臂冲天而起!浓烈的硝烟和血腥气几乎令人窒息。
巨大的豁口处,已彻底沦为阿鼻地狱。尸体层层叠叠,堆积如山,宋金两军的残躯扭曲纠缠,难分彼此。粘稠的血浆在低洼处汇聚成猩红的沼泽,每一步都深陷其中。金军后续的铁浮屠被这尸山血海阻滞,一时竟无法展开冲锋,只能在豁口外发出焦躁的咆哮。
而在那尸山的最顶端,在豁口最前沿,一面残破到几乎只剩旗杆的“种”字大旗,依旧倔强地矗立着!旗帜早已被血污浸透,沉重地垂着,却如同插在敌人咽喉的尖刀!
旗杆之下,种师道须发戟张,白发与血污凝结成块,如同一尊浴血的金刚!他胸前的伤口早已撕裂,深可见骨,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粉红色的血沫,却依旧挺立如山!左臂软软垂下,显然已断,仅剩的右手紧握着一柄不知从哪个金兵尸体上夺来的、满是豁口的沉重狼牙棒!
数名身披重甲的金军猛安(百夫长)正围着他疯狂劈砍!弯刀劈在种师道残破的铁甲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带起一溜火星!老帅身形踉跄,却如同磐石,每一次格挡反击都势大力沉!狼牙棒横扫,带着千钧之力,硬生生将一名试图突进的猛安连人带甲砸飞出去,胸骨碎裂声清晰可闻!
“老匹夫——受死!” 另一名猛安觑准空档,弯刀带着凄厉的尖啸,直刺种师道肋下空门!
种师道眼中厉芒爆射!竟不闪不避,任由那弯刀刺入肋下!同时,他沾满血污的右手,五指如钢钩,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闪电般抓向那猛安头盔下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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