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青苔在雨夜泛着冷光,我看见那只红绣鞋时,它正卡在青石板的裂缝里,鞋尖朝西,绣着的并蒂莲褪成暗紫,鞋跟处渗着洗不净的褐红色——像极了外婆临终前,指甲缝里嵌着的那点残血。
“姑娘,这鞋捡不得。”撑油纸伞的老妪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的袖口滑出半截符咒,边缘焦黑,和外婆棺木里垫着的镇魂符一模一样,“穿红鞋横死的女鬼,魂会顺着鞋跟的血,缠上第一个碰它的人。”话音未落,巷尾传来木屐敲打地面的声响,“嗒、嗒、嗒”,像有人踮着脚尖在追。
我猛地抽回手,怀里的牛皮纸袋被雨水打湿,里面装着刚从殡仪馆取回的外婆骨灰。红绣鞋的鞋跟突然“咔”地断裂,露出藏在夹层里的纸条,泛黄的宣纸上用朱砂画着歪扭的鞋印,每个鞋印中央都点着红点,最末尾那个,和外婆墓碑上的落葬日期分毫不差。
出租屋的木门在深夜发出“吱呀”声。我摸着墙上的开关,灯没亮,却听见床底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是绣花鞋拖过地面的声响。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看见床脚垂着半截红绸,上面绣着的并蒂莲正在缓缓张开花瓣,露出花蕊里藏着的、指甲盖大小的人眼。
“小穗,帮外婆把鞋穿上……”外婆的声音从衣柜里飘出来,混着浓重的霉味。我僵在原地,想起三年前那个雷雨天,外婆就是穿着红绣鞋吊死在衣柜里,当时她脚边散落着撕碎的符咒,每片碎纸上都画着和巷口红鞋一样的鞋印。
衣柜门“砰”地打开,掉出只沾满泥的红绣鞋。我认出那是外婆的陪嫁鞋,鞋头绣着的并蒂莲少了片花瓣——和巷口捡到的那只一模一样。更诡异的是,两只鞋的鞋跟处都刻着小字,拼起来正是我的生辰八字。
当第二只鞋从天花板滴落时,我终于看清鞋面上的血渍不是污渍,而是用指甲抓出来的血痕,每道痕迹都指向鞋跟里的夹层。颤抖着撕开布料,掉出三张泛黄的照片:第一张是年轻的外婆穿着红绣鞋站在祠堂前,第二张是她的脚边跪着个穿寿衣的纸人,第三张……照片上的外婆没有脚,空荡荡的裤管里塞着两只红绣鞋,鞋尖正对着镜头,像在盯着看照片的人。
“1962年,你外婆用这双鞋替村里挡了灾。”房东张婶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带着不该有的沙哑,“红绣鞋要吃够三个替死鬼的脚趾,才能放过穿它的人——”话没说完,门把开始剧烈转动,我听见张婶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像是有活物在里面爬。
床底的声响突然变大,有冰凉的东西蹭过我的脚踝。低头时瞳孔骤缩,床底伸出五只青紫色的脚趾,指甲缝里嵌着巷口的青苔,而脚趾末端,正套着那只断跟的红绣鞋。手机屏幕这时亮起,是殡仪馆发来的消息:您寄存的骨灰盒出现异常,监控显示,凌晨三点有穿红绣鞋的身影靠近……
我抓起外套想逃,却在玄关看见镜子里的倒影——我穿着红绣鞋,鞋跟在滴血,而身后的外婆正贴着我的背,她的下巴搁在我肩膀上,嘴角裂开的弧度里露出染着朱砂的牙齿,手里拿着的,正是巷口老妪的符咒,符纸上的鞋印,此刻正在吸收我鞋跟滴下的血。
“小穗别怕,当年他们把我绑在祠堂柱上,逼我穿红鞋替全村挡煞。”外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看见镜中她的脚腕处缠着三道红绳,正是下葬时我亲手系的镇魂结,“现在轮到你了,红绣鞋要认新主人,不然全村的人,都会像我当年那样,脚踝生疮,脚趾烂光——”
剧痛从脚趾传来,我看见自己的大脚趾正在变黑,指甲缝里渗出的血,恰好滴在红绣鞋的并蒂莲花蕊上,那只藏在花蕊里的人眼突然转动,望向了衣柜的方向。衣柜门再次打开,这次掉出的不是鞋,而是具风干的尸体,穿着和我同款的红绣鞋,脚踝处的红绳已经腐烂,露出下面刻着的、我外婆的名字。
张婶的门把“咔”地折断,门外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我冲出去时,看见她趴在地上,后背弓成诡异的弧度,两只脚的脚趾都被齐根斩断,伤口处塞着巷口捡到的红绣鞋,鞋跟的夹层里,露出半张泛黄的纸,上面画着的,正是我此刻的生辰八字。
雷声在头顶炸响,我突然想起外婆棺木里的异常——当时盖棺时,我分明看见她的脚腕在动,像是想踢掉垫在下面的红绣鞋。怀里的骨灰盒突然发烫,盒盖上浮现出鞋印般的血痕,而走廊尽头,那个穿红绣鞋的身影终于转身,我看见她的脸——和镜子里的我,一模一样。
“1962年,他们让我妈穿红鞋挡煞,她的脚趾被斩下三根,塞进鞋跟里。”红鞋女鬼开口时,鞋跟滴下的血在地面汇成鞋印,“现在轮到你外婆的外孙女了,红绣鞋的诅咒每五十年换一次主人,而你,是第三个替死鬼。”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三只脚趾已经变黑,红绣鞋不知何时套在了脚上,鞋跟的夹层正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趾骨——其中三根,刻着我和外婆的生辰八字。女鬼走近时,我看见她脚踝处的红绳上系着三颗银铃铛,正是我小时候挂在床头的平安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