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的绣架上,新绷的绸缎洁白如雪,仿佛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苏锦璃站在绣架前,手中拿着楚君逸昨夜画好的镜纹图样,小心翼翼地将它铺展在缎面上。
当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鸾鸟纹”的尾羽时,突然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似的,猛地顿住了。她定睛一看,只见丝线的接头处缠着极细的金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苏锦璃心中一惊,这金线她再熟悉不过了,这可是江南织造局的“缠金绣”啊!这种金线要在桐油里浸过三遍,才能有足够的韧性,而四年前那场震惊朝野的“锦缎谋逆案”里,龙袍上所用的金线,正是这种缠金绣。
当年那案子牵连甚广,主犯是尚服局的掌事林氏。据说,她在绣制龙袍时,竟然在暗纹里藏了“逼宫”二字,而所用的针法,正是这种缠金绣。这一发现,让整个宫廷都为之震动,林氏也因此被处以极刑,其家族更是受到了牵连,满门抄斩。
苏锦璃的手微微颤抖着,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种被视为禁忌的缠金绣,竟然会出现在楚府的绣架上。而且,这镜纹图样还是楚君逸所画,难道他与此事有什么关联不成?
"尚服局的林掌事今早递了牌子,"楚君逸将暖炉塞进她袖中,铜炉的温度透过锦缎渗进来,"说要给皇后赶制祭天穿的'日月锦',锦缎的暗纹里藏着'女主昌'的字样,是用'双丝绣'绣的,明线是五彩丝,暗线是银线,遇光会显形——是林氏独有的手法,她的姑母就是当年锦缎案的主谋,绣暗纹时总爱在'昌'字的竖画里多绕三圈线,父亲的手札里记着这细节呢。"他突然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让烛火都跟着震颤,帕子展开,那抹猩红比往日更刺目,苏锦璃连忙将熬好的燕窝羹端到他唇边。
案头的机关鱼突然摆尾,嘴里衔着片碎布。苏锦璃展开一看,是从林氏的绣绷上掉的,上面有"祭天典,辰时"的字样,笔迹的捺脚带着回钩——是用绒线绣的,而林氏向来只用丝线,这绒线的粗细,与当年锦缎案里密信上的绣线完全相同,连回钩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林氏的远房侄子在钦天监当值,"楚君逸用银镊夹起根绣针,针尖沾着点胭脂,"这胭脂里掺了红花汁和明矾,绣在缎面上会随着温度变色——天热时显红,天冷时显紫,是林氏母亲的独门配方,去年她给贤妃绣的寿屏,牡丹就用这个,正午看是艳红,子夜看是茄紫,当时都以为是奇技,原来藏着这门道。"他将绣针凑近烛火,针尖的胭脂融成油珠,滴在纸上显出淡淡的"林"字,与当年锦缎案嫌犯绣的落款如出一辙。
院外传来铜环叩门声,陈昱裹着风雪闯进来,靴底的冰碴在青砖上砸出细碎声响,手里捧着个锦盒:"在林氏的绣箱底层找到的,是半块龙纹锦,上面的'龙'字右角缺了点,是用金线补的——与四年前失窃的御赐锦缎完全相同,那缺口是当年太皇太后用金簪划的,说是'镇住龙气',金簪的划痕至今还留在缎面上呢。"
苏锦璃将锦缎铺在阳光下,金线的反光在地上投出细碎的光斑:"这金线的捻度比官造的松两成,是林氏家传的手艺,她祖父在江南开绣坊时,就靠这个偷工减料发财,父亲的手札里附了比对图,你看这捻度的疏密,分毫不差。"她转动机关镯,镯身弹出根细针,"暗卫查到,林氏让绣娘往祭天锦里掺了助燃的硫磺线,计划在祭天典上用烛火引燃,让'日月锦'烧成'烈焰图',再由钦天监余党解读为'上天示警,女主当立'——这硫磺线遇水会泛出银光,你看这碎布的边缘,是不是有圈银边?"
楚君逸突然按住她的手,指尖划过绣布上的针脚:"你看这针脚的间距,每三针就有个长针脚,是林氏约定的暗号,当年锦缎案里的龙袍也是这样,她姑母说这是'三长两短'的记法,方便同伙辨认。"他将燕窝羹往她面前推了推,"你昨夜拆了半宿旧锦缎,眼睛该酸了,快歇歇。"
祭天典前三日,林氏突然派人送来"日月锦"的样缎,请楚君逸"品鉴"。苏锦璃展开一看,缎面的"日纹"里藏着极细的棉线,浸过桐油——遇火会结成硬壳,与当年锦缎案里的引火棉线完全相同。"她这是想让你沾上手印,"楚君逸用银箸挑起样缎,"缎角的浆糊里掺了朱砂,蹭到手上洗不掉,祭天时只要你靠近锦缎,就说你'亵渎祭物'。"
苏锦璃突然笑了,往样缎上洒了点清水:"可惜啊,她不知道我这水是用艾草煮的,能让桐油线显形。"果然,缎面上立刻显出蜿蜒的银线,像条小蛇盘在日纹里,"这走向,正好是通往祭天台的偏殿,看来她们想在那里藏人,等锦缎烧起来就冲出来'护驾',趁机控制皇后。"
祭天典当天,林氏捧着"日月锦"跪在皇后面前:"此锦能映天意,请娘娘着身祭拜。"苏锦璃突然走上前,将盏热茶"不慎"泼在锦缎上,银线立刻显形:"林掌事怕是忘了,这银线是硫磺做的,遇热会冒烟——而陛下刚点的檀香,燃点比寻常香高两成呢。"她指尖划过楚君逸的袖袋,那里藏着林氏侄子的供词,说姑母让他在祭天时报"女主星犯紫微"的天象,用的星图是仿的,上面的墨渍掺了桐油,遇水会晕成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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