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的铜烛台淌下第一滴烛泪时,苏锦璃正用银簪挑起楚君逸刻坏的镜坯。镜面的残痕里卡着点蜡屑,遇热融成油珠——是蜂蜡和鲸蜡的混合体,这种蜡只有内务府的作坊能做,去年皇后的生辰烛台用的就是这个,烛芯里掺了西域的香料,燃烧时会冒出浅粉色的烟。
"皇后的陪读宫女今早递了帖子,"楚君逸将暖手炉塞进她袖中,铜炉的温度透过锦缎渗进来,"说皇后要在赏花宴上'展示'新得的铜镜,镜背的暗格里藏着幅'凤影图',说是西域进贡的,实则是用'双丝绣'做的,丝线里掺了荧光粉,夜里会显出'凤位不稳'的字样——是前朝废后的旧部绣的,她们的绣线总在针脚处留个小疙瘩,像极了皇后鬓边的珠花。"他突然捂住胸口,咳嗽声震得烛火乱晃,苏锦璃连忙往他嘴里塞了块润肺的枇杷膏。
案头的机关鸽突然振翅,嘴里衔着片碎布。苏锦璃展开一看,是从皇后寝殿的窗缝里刮到的,上面有半朵牡丹,花瓣的纹路里藏着极细的金线,烧过后凝成小球——是江南织造局的"盘金绣",与三年前废后旧部叛乱时旗帜上的金线完全相同,当时都以为是失传的手艺,原来皇后的绣娘里就有她们的传人。
"皇后的绣娘原是废后的陪嫁,"楚君逸用银刀剖开烛芯,里面露出根极细的棉线,"这棉线浸过桐油,燃烧时的灰烬会结成块——是废后当年传递密信的手法,她在信纸上涂桐油,烧后灰烬不散,能看清字迹。"他将烛芯凑到鼻尖,"还带着龙涎香,是皇后独有的熏香,去年她给太后的寿礼上就有这个味。"
院外传来脚步声,陈昱踩着积雪进来,手里捧着个琉璃盏:"在皇后的妆奁里找到的,是块胭脂,里面掺了红花汁和铅粉,涂在纸上会显出字来——是废后旧部的暗号,她们的密信就用这个写,去年我们截获的信上,'复'字的捺脚就有这种胭脂的痕迹。"
苏锦璃用银簪挑了点胭脂,涂在白纸上,果然显出淡淡的"宫"字:"这胭脂的颜色比寻常的深两成,是加了苏木的缘故,皇后的陪读宫女每月都要去太医院领苏木,说是给皇后染指甲,实则是做这种'密信胭脂'。"她往楚君逸的茶盏里加了勺蜂蜜,"你昨夜比对绣谱到寅时,喝这个养养神。"
三日后的赏花宴设在御花园的暖房,皇后穿着身绣满牡丹的锦袍,鬓边斜插支金步摇,步摇的流苏上挂着个小巧的镜匣——苏锦璃一眼就认出,那镜匣的锁扣是"转心锁",钥匙孔的形状与废后当年的镜匣完全相同,是用西域的玄铁做的,钥匙上必须有三个凹痕才能打开。
楚君逸刚落座,皇后就命人呈上那面"凤影镜":"楚公子精通镜艺,帮本宫瞧瞧这镜背的暗格,总觉得里面藏着什么。"苏锦璃注意到,皇后的指尖在镜背的"凤冠"纹路上敲了三下,那正是转心锁的机关,而她的指甲缝里,藏着点极细的铜屑——是刚接触过玄铁锁扣的痕迹。
楚君逸接过铜镜,故作端详:"这暗格的机关很精巧,怕是要用特制的钥匙。"他突然将铜镜对着阳光举起,镜背的纹路在地上投下阴影,显出"三月初三"的字样——是废后旧部约定的起事日期,这阴影是用镜背的凹凸纹造成的,只有在正午的阳光下才会显形。
皇后的脸色微变,连忙笑道:"不过是面普通的镜子,楚公子说笑了。"苏锦璃突然走上前,"臣妾听说这镜子能映出人心,不如让臣妾试试?"她摘下鬓边的珠花,珠花的底座是块吸铁石,凑近铜镜时,暗格里突然传出"咔哒"声——原来暗格的锁芯是铁做的,遇磁会自动弹开。
暗格里掉出卷丝帕,上面用胭脂写着"废立"二字,笔迹的撇捺带着飞白,与陈昱找到的碎布上的牡丹纹路笔锋完全相同,连飞白的长度都分毫不差。苏锦璃将丝帕凑近烛火,桐油浸过的地方果然灰烬不散,显出底下的字迹:"赏花宴后,以'凤影现'为号,拥立废后之女上位。"
皇后的脸色瞬间惨白,楚君逸突然展开另一卷丝帕:"这是从废后旧部家里搜出的,上面的'废立'二字,笔迹与您的完全相同,连胭脂里的苏木含量都分毫不差——皇后娘娘怕是忘了,您的绣娘曾是废后的陪嫁吧?"
就在这时,禁军押着个绣娘走进来,那绣娘手里捧着个针线盒:"这是皇后让奴婢做的'凤袍',针脚里藏着'复明'二字,是用盘金绣的,金线与废后旗帜上的完全相同。"她指着针线盒里的胭脂,"这就是写密信用的,皇后说等事成之后,让奴婢做尚功局的掌事。"
回到楚府时,夜色已漫过窗棂。苏锦璃将皇后的罪证整理好,楚君逸正用刻刀修复那面凤影镜,烛光在他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沈砚说,"他突然开口,"皇后招供了,她是废后的远房侄女,母亲临终前让她一定要'复立',她们计划在三月初三的祭月典上,用凤影镜的荧光字诬陷当今皇后'不祥',再拥立废后之女为后,逐步掌控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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