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的晨露刚漫过铜镜的边缘,苏锦璃已将尚宝监的镜谱在案上铺展。楚君逸正用刻刀打磨机关镜的镜钮,她瞥见他指节上的铜锈,突然伸手按住他发力的手:"昨夜又在试机关?这青铜镜刚开的还带着铜腥气,磨急了会刮花镜面的。"
案几上的白瓷碗盛着新熬的银耳羹,楚君逸放下刻刀的动作顿了顿:"陈昱从京城送来密信,说沈砚的容嫔白氏近来总以'选镜'为名在尚宝监逗留,监内第三排镜架的菱花镜背面,有处新凿的暗格藏着与钦天监监正往来的密信——信纸的楮皮纤维与当年梁氏伪造天象的奏疏完全相同,连造纸时混入的麻筋粗细都分毫不差。"他执勺的手突然微颤,羹汤荡出的涟漪里,藏着刻意压抑的咳嗽声。
苏锦璃将蜜饯推到他面前:"上月白氏的陪嫁丫鬟在宫道被暗卫拦下,袖中搜出的镜匣里,垫着四枚钦天监的令牌,牌面刻着的'监'字比制式令牌多了点金粉——是白氏独有的标记,她描眉总爱在这字的竖弯钩处多蘸点金粉,被先帝戏称为'金钩监'。"她用银签挑出羹里的银耳,"这是用通江的新银耳炖的,润肺,你昨夜比对镜谱到寅时,多吃些养肺气。"
刻刀在镜钮上刻出细密的齿轮纹,楚君逸突然低声:"密信里提到'月食',说白氏计划在冬至祭天典时动手,祭台的铜镜暗格里藏着篡改的天象图,镜面的'玉兔'纹是触发机关的枢纽,与当年太皇太后诬陷藩王'谋逆'的'天谴'手法相同,只是这天象图只会让人误以为'上天示警',不会伤及性命。"苏锦璃捏着蜜饯的手紧了紧,祖父手札里记载过,揭穿这伪天象需用朱砂与雄鸡血调和,而白氏的妆奁每日都备着雄鸡血,说是"染唇用的"。
院外传来铜环叩门声,陈昱的亲卫捧着个裹着绒布的铜盒跪在青石板上:"在尚宝监的镜尘里找到的,是半块铜镜碎片,背面的刻痕与内务府丢失的祭天镜完全吻合,缝隙里卡着半张天象图,上面的'彗星'轨迹缺了个拐点——是白氏独有的画法,她幼时观星总漏算这步,被钦天监监正笑称为'漏星白'。"苏锦璃掀开绒布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天象图的褶皱里缠着极小的金线,是钦天监特供的鎏金绳,与楚君逸去年从监正处得来的星盘边缘线头完全相同。
"是白氏想借祭天逼宫。"楚君逸捻起金线放在指尖摩挲,"这上面的星象仪味比钦天监的浓三倍,定是长期摆在观星台的物件,和当年镇国公藏密诏的镜匣手法一样。"他突然按住胸口弯腰,指缝漏出的血珠滴在铜镜碎片上,竟显露出被铜锈掩盖的"钦"字——是用白氏特制的酸液写的,遇血会显形。
苏锦璃的机关镯突然转动,镯身齿轮咬合出"亥时"二字。她将铜镜碎片塞进楚君逸衣襟:"沈砚派来的暗卫说,白氏已买通负责祭天的礼官,要在沈砚宣读祭文时触发机关,让伪天象图显现在铜镜上,再由钦天监监正'解读'为'上天不满',逼迫沈砚禅位给年幼的六皇子,自己做'辅政太后'。"指尖划过他颈间的淡青,"你昨夜画的尚宝监机关图漏了处——镜架后的地砖有祖父修的暗门,能直通钦天监的观星台。"
亥时的月光透过窗棂,尚宝监的铜镜在风中泛着冷光。苏锦璃扮成擦镜的小吏,看着楚君逸混进整理镜架的内侍队伍。白氏的亲信正往铜镜暗格里装天象图:"容嫔说,冬至祭天的铜镜要调试好,确保'玉兔'纹一按就显,万不能被看出破绽。"
镜匣的银锁突然坠地,苏锦璃弯腰捡拾的瞬间,听见镜架后传来低语:"钦天监的人已在观星台备好火箭,只要伪天象显现,就发射'彗星'信号,到时候白嫔就以'顺应天意'为名逼沈砚退位。"她突然将整壶清水泼向铜镜——水流冲开的暗格里,露出藏在其中的密信,墨迹在水中晕开的"子时三刻",笔迹与白氏给太后请安的帖子如出一辙。
子时的风卷着铜锈味掠过宫墙,楚君逸站在镜架后的阴影里,看着苏锦璃将机关蚁放进镜架的缝隙。蚁群爬过的路线在月光下显形,标记出机关枢纽的位置。突然,宝监传来铜铃晃动声,钦天监监正正将密信塞进《步天歌》的注疏里:"这上面写着如何伪造星象记录,用的是观星台的旧账册纸,混着鱼胶粘在奏疏上,连墨迹的褪色程度都仿得一模一样。"
苏锦璃的机关镯发出蜂鸣,她拽着楚君逸躲进横梁。监正的谋士指着密信上的朱砂印:"这是用白氏的胭脂调的印泥,她的胭脂里掺了西域的紫草粉,遇月光会显出紫色光晕,是我们独有的暗号。"横梁的灰尘落在楚君逸手背上,他突然想起父亲手札里的话:"白氏的伪天象解药藏在她常戴的玉梳里,梳齿是中空的,里面塞着朱砂粉,遇热会散出红雾。"
夜幕降临时,楚府的厨房飘着甜香。苏锦璃正将银耳羹盛进白瓷碗,楚君逸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今夜我想去趟尚宝监,把铜镜里的伪天象图换成真图。"他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带着暖意,"你新做的机关凿能在冻土里挖洞,凿柄里还能藏朱砂粉,借我用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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