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的晨露已凝成薄冰,苏锦璃正将紫禁城的雪道舆图在案上铺展。楚君逸用刻刀打磨着机关雪狮的鬃毛,她瞥见他指缝间的冰碴,突然伸手按住他发力的手:"昨夜又在试机关?这寒玉雕得太急会裂,你该先在温水里泡半个时辰。"
案几上的白瓷碗盛着新炖的姜母鸭,楚君逸放下刻刀的动作顿了顿:"陈昱从京城送来密信,说沈砚的淑妃柳氏近来总以'赏雪'为名在御花园的暖阁逗留,暖阁的炭盆底座有处新凿的暗格,藏着与兵部尚书往来的密信——墨迹里掺的麝香粉与当年梁氏用来固宠的香囊完全相同,连香气的留存时长都分毫不差。"他执勺的手突然微颤,鸭汤荡出的涟漪里,藏着刻意压抑的呼吸声。
苏锦璃将蜜饯推到他面前:"上月柳氏的陪嫁丫鬟在神武门被搜出,袖中藏着的雪团里裹着五枚侍卫腰牌,背面刻着极小的'柳'字——是用御花园的铜鹤底座熔的铜,含铅量比制式腰牌高三成,遇雪水会渗出铅锈,与淑妃父亲当年造的劣质军械特征一致。"她用银签挑出鸭块里的姜片,"这是用青州小黄姜炖的,驱寒,你昨夜比对密信到三更,多吃些暖脾胃。"
刻刀在寒玉上刻出细密的纹路,楚君逸突然低声:"密信里提到'岁末',说柳氏计划在除夕宫宴时动手,宴席的银器里掺了铅粉,用炭火烤过会析出毒素,与当年太皇太后毒杀先帝的牵机药不同,这毒只会让人四肢麻痹,不会立刻毙命。"苏锦璃捏着蜜饯的手紧了紧,祖父手札里记载过,解铅毒需用鸭血与紫苏叶同煮,而柳氏的陪房每日都会从御膳房领鸭血羹,说是给淑妃"补气血"。
院外传来铜环叩门声,陈昱的亲卫捧着个裹着棉被的木盒跪在青石板上:"在暖阁的炭灰里找到的,是半块银器碎片,背面的刻痕与御膳房丢失的银壶完全吻合,缝隙里卡着片丝帕,绣的寒梅缺了个花瓣——是柳氏独有的绣法,她幼时冻伤了右手无名指,永远绣不好最后一瓣。"苏锦璃掀开棉被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丝帕的丝线里缠着极小的羽绒,是柳氏家乡特产的白鸭绒,与楚君逸去年给她做的暖炉垫材质相同。
"是柳氏想借宫宴夺权。"楚君逸捻起羽绒放在鼻尖轻嗅,"这上面的鸭汤味比御膳房的浓三倍,定是贴身藏过的物件,和当年镇国公藏兵符的锦囊手法一样。"他突然按住胸口弯腰,指缝漏出的血珠滴在银器碎片上,竟显露出被铅锈掩盖的"废太子"三字——是用柳氏父亲特制的酸液写的,遇血会显形。
苏锦璃的机关镯突然转动,镯身齿轮咬合出"亥时"二字。她将银器碎片塞进楚君逸衣襟:"沈砚派来的暗卫说,柳氏已买通负责宫宴布菜的太监,要在沈砚的汤里加'软筋散',药性发作时正好让兵部尚书的人冲进殿'护驾',顺势掌控禁军。"指尖划过他颈间的淡青,"你昨夜画的暖阁机关图漏了处——西北角的地砖下有祖父修的暖气管,能直通冷宫,管壁的铜锈里藏着柳家造的军械编号。"
亥时的风雪卷着碎冰,御花园的暖阁飘着淡淡的麝香。苏锦璃扮成送炭的小吏,看着楚君逸混进清扫积雪的杂役队伍。柳氏的掌事太监正指挥人往银器里抹粉末:"娘娘说,务必在除夕宴前把铅粉涂匀,炭火一烤就融进汤里,神不知鬼不觉。"
炭筐的麻绳突然断裂,苏锦璃弯腰捡拾的瞬间,听见暖阁传来低语:"兵部尚书已在神武门藏了三百亲兵,只要沈砚瘫倒,就以'护驾'为名控制各宫门,再放出被废的太子生母,说她当年是被沈砚诬陷的。"她突然将整筐炭火泼向银器——火星溅落处,铅粉遇热冒出淡蓝色的烟,熏得众人连连咳嗽,而淑妃特意让人备的"醒酒汤"里,紫苏叶正浮在表面打转。
子时的月光透过雪幕,楚君逸站在堆秀山的阴影里,看着苏锦璃将机关鼠放进暖阁的地砖缝。鼠群啃咬的路线在雪光中显形,标记出密信的藏匿点。突然,假山下传来冰裂声,兵部尚书正将兵符塞进冻住的冰坨:"这符能调动京营五千兵马,等宫宴动手时,就说是淑妃娘娘的懿旨。"
苏锦璃的机关镯发出蜂鸣,她拽着楚君逸躲进冰窖。尚书的谋士指着冰坨上的朱砂印:"这是用柳氏的胭脂混的印泥,她的胭脂里掺了西域的红珊瑚粉,遇低温会显出细小红点,是他们独有的暗号。"冰窖的寒气落在楚君逸手背上,他突然想起父亲手札里的话:"柳氏的软筋散有解药,藏在她常戴的梅花簪里,簪头的宝石是空心的,里面塞着紫苏籽。"
夜幕降临时,楚府的厨房飘着甜香。苏锦璃正将姜母鸭盛进白瓷碗,楚君逸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今夜我想去趟御花园,把银器里的铅粉换成滑石粉。"他下巴搁在她发顶,声音带着暖意,"你新做的机关铲能在冻土里挖洞,铲柄里还能藏解药,借我用用吧。"
瓷勺搅动鸭汤的涟漪里,苏锦璃突然转身:"我在你的靴底缝了块吸铁石,暖阁地砖下埋着柳家造的铁管,跟着吸力就能找到密道入口。"她用指尖戳了戳他胸口,"柳氏的侍卫会使带倒钩的袖箭,你左肋的旧伤最怕冰寒,被射中会疼得动不了。"楚君逸捉住她的手指,在掌心轻轻摩挲:"昨夜我翻到你二十三岁做的机关雪梅,花瓣里的香粉还没散,就像当年在江南雪地里你插在我衣襟的那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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